8/28/2013

撒瑪利亞五經的特點

撒瑪利亞五經是不同版本的摩西五經,據說是以色列北國的撒瑪利亞人保存下來的。比起馬索拉文本,它的特點是有一些小的harmonizing alterations,找不到中文翻譯,容我暫譯為“協調化修改”,意思是:在文字編輯審核過程中,有時你會發現本來應該表達同樣意思的字或詞,作者用了不同的字或不同的寫法,顯得不大協調。比如一篇文章裏既有繁體字又有簡體字,編輯人員就傾向於作協調化處理,修改成為使用一致的寫法。文士抄寫聖經的時候,有時也會按照文中的其它因素作協調化修改。

在撒瑪利亞五經中,抄寫的文士比較傾向於作協調化修改,與馬索拉的文士形成鮮明對照。他們看到經文中有不一致或不規則的地方時,也許認為是有損於經文的神聖性,會加以更正。專家學者認為這是撒瑪利亞五經的特征。

在昆蘭古卷中,有一些摩西五經的抄本具有相當顯著的撒瑪利亞五經特征,結果這組抄本被稱為pre-Samaritan文本,因為相信撒瑪利亞五經是從這些抄本中產生的。同時專家們還發現,希臘文的七十士譯本中的摩西五經(B)比撒瑪利亞五經(lll)有更多的協調化修改。其中有些修改是相同的,比如創一14的“分”晝夜,lll根據15節的寫法加了“普照在地上和…”幾個字在前面,變成了“天上要有光體,可以普照在地上和分晝夜”,和B一樣。但更多的協調修改是不同的,下表列出一些例子來說明。

由於有些編輯和修改未必單單是為了起到協調作用,所以,撒瑪利亞五經的修改特征也許不該稱為協調化修改。一些協調修改既不徹底也不一致,只是反映出抄寫文士的一個傾向而已,並没有一個體係。還有些修改是很形式主義的,甚至很呆板,比如一個人的名字必定寫法相同,連經文提說這人改名都不管。民數記十三章16節:摩西就稱嫩的兒子何西阿為約書亞(M文本),lll文本卻把何西阿的名字協調化,改成了約書亞:摩西就稱嫩的兒子約書亞為約書亞!而且,在lll文本中,包括死海古卷的撒瑪利亞五經前抄本4QNumb,都把改名之前的何西阿已經寫成了約書亞(十三8、出十七9)。所有其它的古抄本/譯本證據都不是這樣寫的。

在應許之地的界限描述方面,專家們還看出更大的協調化修改。創世記10章19節描寫含的地界(即迦南的地界)是“從西頓向基拉耳的路上,直到迦薩,又向所多瑪、蛾摩拉、押瑪、洗扁的路上,直到拉沙”,基本上從北到南,幅員遼闊;而15章18節寫的是七族人(包括迦南人)的疆界:“從埃及河直到幼發拉底大河之地”。埃及河就是尼羅河,位於紅海的西邊,而幼發拉底大河從巴比倫(伊拉克)東邊流入阿拉伯海和印度洋。相當於整個亞蘭(敘利亞)和巴比倫(伊拉克)版圖都是應許之地,比創十19的地盤大多了。

申命記11章24節說的是“從曠野和黎巴嫩,並幼發拉底大河,直到西邊的海(地中海),都要作你們的境界”,因為提到幼發拉底大河,基本上算是創15章所寫的地區。然而34章1-3節耶和華指給摩西看的地,北邊到但,西邊到大海,南邊到死海南端的瑣珥(離所多瑪、蛾摩拉不遠,羅得逃到的小城),東邊卻只到耶利哥平原,遠遠不到幼發拉底大河,也許是摩西站在某山的視野所限。這是M文本告訴我們的。在lll 文本,創十19修改成和十五18相同。申34章1-3節也修改,刪去了2-3節,只剩下“耶和華把基列全地直到但都指給他看”,不提迦南地區和耶利哥平原。

下表列出一些小的協調化修改,我們可以看到修改是根據同卷附近哪些經文來的。

8/21/2013

撒母耳記的古卷對照

昆蘭曠野的考古一共找到四卷撒母耳記:一卷在1號洞,三卷在4號洞。這些手稿雖然有一些錯誤,卻也保存下來大量好的(比較高超的)原稿解讀,能夠幫助澄清不少馬索拉文本(MT)中模糊不清或錯誤的地方,詳情可讀死海古卷中的撒母耳記一文。

本文比較昆蘭4號洞找到的撒母耳記古卷(4QSama)和馬索拉文本。其中一段是撒上一22-28,撒母耳出生以後那一段故事,中文和合版翻譯如下:

22 哈拿卻沒有上去,對丈夫說:等孩子斷了奶,我便帶他上去朝見耶和華,使他永遠住在那裡。
23 她丈夫以利加拿說:就隨你的意行吧!可以等兒子斷了奶。但願耶和華應驗他的話。於是婦人在家裡乳養兒子,直到斷了奶;
24 既斷了奶,就把孩子帶上示羅,到了耶和華的殿;又帶了三隻公牛,一伊法細麵,一皮袋酒。(那時孩子還小。)
25(他們)宰了一隻公牛,就領孩子到以利面前。
26 婦人說:主啊,我敢在你面前起誓,從前在你這裡站著祈求耶和華的那婦人,就是我。
27 我祈求為要得這孩子;耶和華已將我所求的賜給我了。
28 所以,我將這孩子歸與耶和華,使他終身歸與耶和華。於是在那裡敬拜耶和華。

人們早就注意到,這段故事的MT文本和LXX文本相比有很多不同的地方。這段LXX文本的句子和段落比MT長,而死海古卷4QSama許多地方似乎和LXX一致。古卷有一些殘缺的地方,失落的文字必須靠猜測來重新建構的。重構時要參考失落部分的空間大小,知道大概有多少字在那裏,以及是否能與附近殘存的字句合成完整的話,等等。專家們認為古卷4QSama許多地方可能應該按照LXX來建構,就是因為其抄寫空間比較大,而且殘存的字句合得上。

古卷的這段經文中只有三處涉及閱讀之母的拼寫差異,其余都是內容方面的差異,我翻譯出來列在下表。其中符號B代表希臘文的七十士譯本(LXX)的內容,S代表敘利亞文的Peshitta譯本,T代表亞蘭文的Targum譯本,而V則代表拉丁文的Vulgate譯本內容。紅色的字體是專家重構的,僅供參考。



我注意到古卷和LXX版本的寫法突出了撒母耳的母親:她丈夫願耶和華成全哈拿的話;是哈拿把孩子帶到祭司以利面前和他談,把孩子奉獻;是哈拿在敬拜主。而MT卻沒有明確說,是誰宰了牛犢?誰領孩子到以利面前?MT原文中的動詞是“他們宰”和“他們來”到以利面前,對話是婦人和以利的對話,最後跪拜卻是男性的動詞“他跪拜”,銜接得很不好,中文干脆不翻出來。

更多介紹死海古卷中的撒母耳記的資料,可點擊這裡閱讀。

8/12/2013

昆蘭古卷的文士拼寫更正

上次我們比較文本,看到昆蘭1號洞發現的最整全以賽亞書卷(1QIsaa),文士在抄寫時對MT的前身作了一些修訂。現在我們來比較卷中一章1-8節經文,來說明昆蘭古卷在拼寫、言詞等方面與MT的差異。有人把表示發音的幾個輔音字母י ו ה א (統稱為Matres lectionis)翻譯作“閱讀之母”,相當一部分的差異來自這些閱讀之母的書寫:昆蘭古卷傾向於用“全拼音”式的寫法,把這些閱讀之母寫出來,而MT則一般不寫。MT用字母左近的小點點劃劃來做元音標註,當然可以省略不寫閱讀之母啦!

由於昆蘭古卷沒有元音標註,以下我只比較相關的MT文本輔音拼寫,略去元音標註。



另一類的差異是語言方面的,文士們有時在一定位置加插或減去閱讀之母。我們仍然從1號洞古卷的幾節經文中看:


註:文士加插在一行兩個字母之間上方的字母符號等等叫作supralinear,表示一種訂正。昆蘭的文士還用一些記號來表示寫錯取消、刪除、改寫字形等等,那時不是電腦文稿,只能這樣來修改,和現代人一樣。並且似乎由於當時昆蘭的文士操亞蘭口語,拼寫這些“閱讀之母”時也反映出來。

昆蘭古卷這段話中還有幾處其它的差異,卻不是為了發音,也未必是訂正。比如:2節中的“大地”帶有定冠詞的字母he;3節中的“以色列不認識,我的民不明白”,兩句之間有連接的字母waw;8節中也是,“在葡萄園的草棚,瓜田的茅屋裏”,中間也有那個連接字母;5節最後那個字“發昏的”在古卷中用了不同的拼寫模式;7節中的“荒涼”,在古卷中後面多一個字,是“荒涼起來”。

8/03/2013

文士的抄寫特徵之一:訂正

昆蘭的文士在抄寫文本的時候遵循某些習慣或規則,我們稱為Qumran Scribal Prictice。因此,專家們把從一些抄本內觀察到的某些共同特點簡稱為QSP的特徵。

由於在昆蘭找到的希伯來/亞蘭文本有兩百多份,他們是在不同時期、不同地點抄寫的,所以不能說他們都有統一的抄寫規矩,但是有一組文獻的寫法可以說是反映出QSP的特點。這組文獻既有經文也有非經文,其特徵包括拼寫方式、字的形態變化、及文士特征。所謂文士特征包括了神的名的寫法、文士作的一些記號、用一橫杠劃去一個字母或詞、末尾字母不用末尾字形、以及非末尾字形出現在字尾等等。

這組文獻還有一個重要特點,就是為了適應語境,把某些不規範的字句稍作修改。下面的例子取自昆蘭1號洞找到的以賽亞書卷,有人把它和馬索拉文本對照,發現以下的差異,我把希伯來文直譯成中文:



表中的紅字都是與前後文似乎配合得不太好的人稱詞尾,昆蘭古卷作了詞格上的適當調整。可見,昆蘭社區的文士在抄寫時還是相當自由的:自由地做一些他們認為必要的訂正。(注:LXX代表希臘文的七十士譯本;Targum是亞蘭口語譯本;Vulgate是拉丁譯本。)

不過,似乎並非所有的昆蘭文士都嚴格地、一致地按照同樣規則抄寫。專家們在比較鑒別之後發現,不同的文士抄寫同一段經文,寫法是不同的。比如上述昆蘭1號洞的以賽亞書整全抄本,經鑒定知道抄寫時間是大約主前125年。而前半部份1-33章是一位文士抄寫的,沒有QSP的特徵,34-66章卻顯然是另一文士抄寫的,因為帶有QSP特徵。

8/02/2013

希伯來文千年發展演化的證據

1947年,人們在死海附近的古猶太曠野發現了一大批希伯來文的聖經抄本,也有亞蘭文和希臘文譯本的抄本。這些古老的希伯來文抄本是在其元音標註體系尚未發展出來之前抄寫的,展現了抄寫時期的文字特征,對我們了解馬所拉文本的發展歷史很有幫助。

文字發展研究的專家把希伯來文字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死海古卷是公元前250到公元後135年之間抄寫的,屬於第二階段。這階段的字母拼寫特點是沒有標註的元音,但使用一些幫助發音的字母(這些字母統稱matres letionis:ו,ה,א,י),有時卻不使用它們,也就是說,同一段落中各處寫法都不一致,好像這段時期新舊寫法是混合的。

單單看馬索拉眾多文本(MT),比較抄寫年代就發現,這些文本的差異越來越少,趨向穩定。以下你會看到,馬索拉文本的前身(the proto-Masoretic texts)和馬索拉文本本身是怎樣發展的,從純粹的輔音系統,其中包括幫助發音的matres lectionis,到基本不用這些字母,單用點點畫畫來標注元音。由於有死海古卷的抄本證據,很容易和現存的中世紀馬索拉文本作對照。至於更早時期的抄本是什麽樣子,由於缺乏證據,我們可以猜想有一份無誤的原稿,隨著時間推移,抄寫錯誤越來越多,也可以猜想最初抄傳的東西就有各式寫法和版本。

昆蘭曠野那些山洞裏最古老的抄本是公元前250年左右寫的。昆蘭以外一些地點也發現了一些聖經抄本,但是不多。昆蘭以外的文獻比較晚,都是公元20—115年左右抄寫的,和我們手上現存最完整的中世紀抄本,即列寧格勒抄本相比,輔音拼寫體系幾乎一模一樣。專家們把這些證據和昆蘭洞穴中的一些早期抄本區分開來。公元前50年至公元後115年,連同這時期的亞蘭文、敘利亞文、甚至後來的拉丁文譯本,都屬於同一組抄本證據,專家們用M+來標示這組證據。這組證據說明,猶太拉比/文士小心準確地抄寫經文,這傳統那時已經成型。

有多份拉比文獻提到,那時聖殿備有一份專供抄寫的聖經標準版(master copy),並有從那標準版抄寫或訂正的其它抄本,這些抄本都在聖殿遺址找到,給人留存一個聖殿出版社的印象 。人們把抄本帶來,從標準版訂正自己所抄寫的聖經。這些做法的存在使Tov博士能夠假定,猶太曠野的那些聖經古抄本都是在聖殿訂正過、流傳於古以色列民間的抄本。

昆蘭曠野各山洞裏找到的聖經古卷,有很大一部份抄寫的時間早一些,雖然也和馬索拉文本類似,卻和上面那組證據比起來有較多的差異,被專家們稱為M-like texts,容我暫且翻譯為類馬索拉的文本證據。這些差異的細節比較集中地表現在使用matres lectionis方面。下面是一個例子,將列寧格勒抄本中的以賽亞書,來比較1號洞發現的以賽亞書古卷1QIsab,內容48章17節至49章15節那一段,保存下來的部分有20節。這一段相對來說差異比較少,只有20處差異,所有的差異都只是一個字母之差。(註:左欄是昆蘭古卷,大括號內的字母是殘缺部份重構的。右欄是1000年後的列寧格勒抄本,本來是有元音標註的,我在這裡只列出了輔音字母來比較。)



此表只列出了那份古卷的一部份。縱觀全體,加以對照列寧格勒的MT文本,歸納如下:
  • 多一個或少一個matres lectionis: 107次
  • 加了作連接的字母ו(waw)16次
  • 缺少了作連接的字母ו(waw)13次
  • 增加或缺少了定冠詞 4次
  • 寫了不同的輔音字母 10次
  • 遺漏了字母 5次
  • 寫了不同的數目 14次
  • 不同的人稱或非人稱代詞 6次
  • 不同的語法詞格 24次
  • 使用不同的前置詞/介係詞 9次
  • 使用了不同的字/詞 11次
  • 遺漏了字/詞 5次
  • 添加了字/詞 6次
  • 字母次序不同 4次